【苏靖】动如参商
扩充和修改版6.
话说被人催的感觉……其实蛮幸福，谢谢各位看官
6.
果然，兵部尚书举手过头，大声说道：“臣奏请裁减军队！”然后头重重磕到地。
户部尚书也大声说：“臣附议！”
这要是放在别的时候，皇帝早大发雷霆了。六年前的事让林殊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皇帝的多疑又无情。梁帝特别愿意把朝政上的一切事情都想到党争上去，今天之所以这样平静，有眼睛的恐怕都知道这事是早就计划好的。
林殊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戏演得真不错。微微抬头，愤怒的目光如同箭矢射向上面的龙椅。
皇帝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想了半天才道：“兹事体大，不可草率而行……这样吧，你二人先下去商议一下，等裁减军队的方案拟定出来，朕再做决定，给你们十天时间。先退朝吧。”
“臣恭送皇上！”众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奉天殿里回响，惊跑了落在飞檐上的鸟儿。
奉天殿前的汉白玉石板路上，林殊咬牙切齿，这招儿高啊，摆明了针对赤焰军。皇帝深信制衡之道，自神策军后，怎会再容许赤焰军一家独大？两位尚书又分别是献王和誉王的人，这样不管这事儿成不成，两方的力量差距也不会拉大。既能平衡官场，又能除掉心头之患，何乐而不为呢？
他很生气，却又无计可施，高高在上的天子对于人命有多么轻贱他何止是知道，简直是了解。他不能让赤焰军落得和神策军一样的下场。
身后的林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儿子落寞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猜测出当时身为亲王的萧选使计害死太子，就怒气冲冲地跑去王府质问他。得到他的回答后，自己就是这副模样，三步一晃，先是咬牙切齿，后是失魂落魄。
萧选说：“他不死，我就要死。”声音里充满恨意与毒辣。
从此他和自己，就只剩君臣之份，再无兄弟之情。
林燮很平静，换句话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自从梁帝判了萧景琰和神策军的死刑，他就在等，等梁帝对赤焰军下手，等他对自己下手。他终于明白自己认为很重要的友情其实是有多不堪一击，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对一个以后可能一家独大的异姓臣子呢？
马车上。
“小殊。”
“父亲，”今天风很大，吹得林殊眼睛有点发红，“我一定拼尽全力，不让赤焰军成为第二个神策军。”
“不会，”林燮摇头，“皇上既然选择裁减军队，就说明还未动杀心，但现在也属非常时机，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是。”
“可就算动了杀心又怎样呢？”林燮掀起车帘低声说道，“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
“父亲……”林殊迟疑的目光盯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殊，为臣之道绝不是只有书上写的那样，皇帝和皇帝也是不一样的，你一定要明白。”
父亲其实也是害怕，害怕六年前的事情再重演，不是吗？林殊看着林燮饱经风霜的面孔久久沉默。
景琰，对不起，我们当年的梦想，短时间之内，可能实现不了了，虽然我知道，你如果还在，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也会告诉我，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别的。
可我怎么还是这么不甘心呢？
跟着林燮和林殊回京的武官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就聚在林府虎影堂里。林家父子进来时，他们大概正讨论到热闹时候，嘈嘈杂杂的声音几乎把屋顶掀翻。
“副统领，参将。”这群武官虽然都是粗人，但好歹都是见多识广的高级将领，没一个傻子。他们都知道皇帝虽然没明确说要裁减哪些军队，但赤焰军肯定是跑不了，所以都来请求林家父子，希望以后还能留在他们身边。
看着这十几个武官，林燮无奈又感动：“你们视我为兄弟，我怎会不知？只是现在我们处境尴尬，我能做的，也就是为你们谋一个好去处，又怎么会让你们再待在我身边呢？”
武官们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殊打断了：“为他们谋一个好去处，可以拜托禁军统领蒙将军。”
“蒙挚？”
“对，”林殊点头，“不过不着急，等到兵部的决议出来也一样。”
“等到兵部决议出来，献王和誉王肯定会争相招揽我们的人。”
“是，招揽了我们裁减下来的将领，就等于和我们拉近了距离，”林殊微微蹙眉，“可皇上心意已定，我们实在不能多动手脚，只能乖乖听令，所做的及其有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旁边的武将们叽叽喳喳又说开了。
“停！”林燮被闹得头疼，大手一挥止住他们，“直接裁减赤焰军终归是麻烦，而且容易惹人非议，皇上应该不会这么做”。
“明显针对赤焰军，难道还有别的做法？”
“当然有别的作法，”林燮沉声道，“如果是合并，就简单多了。”
“合并？什么意思？”林殊赶紧屏退在场的大部分武官，只留下几个心腹。
“对，”林燮看见林殊关门连连点头，“皇上多疑，裁减军队肯定不会裁守卫金陵城的禁军，而且为防落人口实，也肯定不会只裁减赤焰军。这些都明白吗？”
“明白啊。”几个人眉头紧蹙，等着林燮接下来的话。
林燮拿出地图摆在案上，指着地图对林殊和几个心腹道：“但是，如果只是因为多疑而裁减军队，那咱们就太不了解皇帝了。裁减军队，也要慎重思考裁减哪些军队。林殊，你说呢，裁减哪些？”
林殊挑眉：“自然是要裁减哪些军备废弛，战力弱的军队。”
几个人先是对视一眼，继而异口同声：“纪城军！”
林燮无奈地笑：“还有呢？”
“丹阳军！”林殊不屑，“当年打北燕，丹阳军被打得落花流水。”
林燮哭笑不得地点头：“对，你最厉害了。所以我猜，兵部的递交的方案里，肯定是要裁减纪城军和丹阳军，然后，把裁减下来的赤焰军分成几部分，分别合并到这两个军中。这样，既解决了心头之患，又提高了纪城丹阳二军的战力，还可以节省军费。”
林殊脸色突然黯淡下来：“我只道皇上要防止赤焰军一家独大，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考虑。”
接着又长叹一声：“是我目光短浅了。”
林燮笑了笑：“知道就好，谨言慎行，慢慢学吧。帝王之心，本来就是一门学问。”
其实，做父亲的是多么不希望你懂这门学问。可不行，做臣子的，在做到“文死谏，武死战”之前，首先是要保护自己，不要在无谓的牺牲中丢了性命。
“这样，被裁减下来的赤焰军肯定会去戍边，没法留在京城，”林燮继续说，“既不用劳烦别人，你们还能更安全。”
“父亲，”林殊看着地图，脸色阴晴不定，“您不怕皇上会解散赤焰军？”
“不会，”林燮宽慰似地笑，“解散的动静就太大了，而且赤焰军一直没犯什么错，没有罪名，怎么解散？”
林殊一想也是，战功赫赫又没大错，皇帝也不可能像当年处理神策军一样再把赤焰军处理掉。
讨论出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林殊的心居然安定了下来。
就这样吧，以后不管谁登基，我就谨小慎微地做一个武将吧。
……
琅琊山，琅琊阁。
积墨堂里，梅隐玉坐在案前，正在看小童刚送来的信。
蔺晨坐在一旁，晃晃悠悠地拿扇子敲书案：“怎么？和你想的一样吗？”
梅隐玉左手撩起袖子，右手把信扔进火盆：“差不多，确实是要裁军。我已经派人提前知会过林家父子，再加上他们平时确实是谨慎，应该可以平安度过。”
“直接裁减？撤掉赤焰军的番号？”
梅隐玉一脸“你这没脑子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的表情瞅着蔺晨，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蹦出俩字儿：“不会。”
“那怎么样？”蔺晨难得看到梅隐玉这副傻乎乎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瞬间恢复镇定的梅隐玉拿起一支笔：“赤焰军战功赫赫，裁减容易，裁撤可是会引起大动静的。不是说没法裁撤，而是会引起很大的争议，所以皇上肯定不会这么做。”
“那就削减赤焰军人数。”
“嗯，”梅隐玉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 ，“那要看怎么削减，就算是因为多疑而裁军，如果方法得当，也必然会得到更好的效果。”
蔺晨凑过头去看地图，一边看一边念叨：“丹阳军……纪城军……戍边的军队？”
“对，裁减军队肯定要着重裁减战力差和军备废弛的，所以，纪城军和丹阳军肯定要在裁减之列。”
“然后把裁减下来的赤焰军分到这两个里面去？”
“对，”梅隐玉眼里一亮，“这样，可以提升纪城军和丹阳军的战力，还可以真的节省军费……最后……”
梅隐玉眼里跳动着的火光又暗了下去：“还可以如皇上所愿，防止赤焰军一家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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