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小梅花铺-

此人坑品极佳。

【百日苏靖 · Day 28 】君子剑

其实这是原本要拿来做大逃猜的梗,如果是这个,能猜到我吗,嘿嘿

有些长,一发完,平时的话,这一篇我可能会分个三四次发,不到1W字

预告:这次总觉得很失败,但笔力不够,只能到此了,我会继续编辑修改

题目和文章没有关系,结局大家可以自行理解

附剑的梗来自《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

挑战一下以第一人称的角度来听苏靖二人说他们自己的故事,写得不好,请多包涵,我一定会努力的,我曾经很期盼我能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

大部分门派名字来自百度百科

感谢各位看官,今天发的有些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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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最西头是琅琊山,《棋布经》里说大梁王朝开国皇帝逐北燕于琅琊,可见它是大梁的天然屏障。那场战争究竟是怎样的,如今已无人知晓,现在人只知道琅琊群山里最高的峰叫试剑峰,那是每五年才有一次的武林剑客盛会——试剑会的举办地。

我和沿途那些人一样,背着包袱挎着剑,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琅琊山景色秀丽,花草掩映,按理说我是该好好欣赏沿途美景,可我没有心情,因为要赶路。之前前辈告诉我,到了这里很多人就会放松下来,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看见试剑峰已近在眼前。

“已经这么近了,放松一下以作休息有何不可?”我很奇怪,一路过来,两旁的茶棚里已经坐满了人。现在正值晌午,刺眼的太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林木照射进来,落在地上只剩几个圆圆的小光斑,风一吹,光随叶动。

 “快走就是了。”

等十天之后我站在试剑峰山顶上的试剑山庄门前,我才明白前辈为什么当时催我快走。琅琊山多雾瘴,白天看似一片晴朗,实则雾气缭绕,夜晚更是一步一阱,刻刻危机,琅琊山山脚下所看到的试剑峰是雾气所化,真正的试剑峰远在琅琊山深处,被多座险峰层层包围,若非体力充沛,精通地形地势的高手,很难找到真正的试剑峰。

山庄外守候的青布衣小童笑着说:“壮士厉害,每次参加试剑会的人数以千计,可按时找到地方的还不到十分之一。请随我来,试剑山庄已经备下了来客的住处。”

“照顾不周,请多包涵。”小童恭敬地关上了门。

木桶里装了热水,热气氤氲着,我把剑放在桌子上,转到屏风后面脱衣服洗澡。

“我叫你快走就对了吧!”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我停下撩水的动作,诚心诚意感谢道:“前辈所言不虚,晚辈受教,多谢前辈指点,否则,晚辈恐怕再过个七八天才能找到地方呢!”

“你惯会说好听的,”前辈的声音明显透着不耐烦,“快休息吧,这几天到处折腾,你我都没少受累。”

“前辈,”我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穿上衣服坐在桌边轻轻一拍桌子,“前辈!”

男人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现在可以放松了。”

我一愣,随即回道:“之前我说在琅琊山山外找家客栈放松歇息,前辈不同意,现在到了凶险未知,高手如林的试剑山庄,我又如何能放松下来呢?”

男人轻轻一笑:“这就对了。”

“嗯?前辈根本就不想让我放松下来?”

“试剑大会在即,参赛者皆是高手,你说放松歇息,其实一旦放松,精神气力就再难集聚,可知身随心动,心一懒散,体也倦怠,到了那一天,你就没办法使出你原有的实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旁人不会注意你为了这场比试努力了多少年,谁不都是努力多年才来到这里的吗?他们只会知道你输了,输了,你就只有这点实力了。”

我心头一片明了,赶忙整理衣服站起身:“多谢前辈指点,晚辈真的受教了,原来前辈为了能让我拿出最好的状态,已经帮我杜绝了一切自身失败的可能。”

男人回答:“自身原因最是可怕,比起这个,门外的那些猫猫狗狗也只叫猫猫狗狗了。”

我却笑出声来:“前辈当真是看不起旁人,什么叫猫猫狗狗?能登上试剑山庄的,哪个不是名震江湖的高人?”

“高人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追名逐利而不精心钻研剑法,这样的人刻苦努力一定会有成果,比如像今天这样名震一方,但很快就会被江湖淹没,只有不为名利,为剑与道本身而练的才有机会和资格让江湖人铭记,那才叫高人。”

“为什么是让江湖人铭记,而不是让江湖铭记?”

前辈静了半晌才道:“江湖很大,我们很小,江湖不会记住任何人。”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一位好友,他之前也曾写过类似的话:“江湖很大,武林很大,我们真的太渺小了。”

但我不同意我好友的话,就像现在我不同意这位前辈的话:“事在人为。”

前辈又轻笑一声:“泥潭深陷。”

我还想说什么,前辈却道:“天色已晚,赶紧歇息吧。”

我确实困倦,和前辈说了一声后,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深夜的试剑山庄静谧无声,只有浅浅的月光照进窗户,树荫落在地上如水底青荇般招摇,我侧身而卧,迷迷蒙蒙觉得身后有点不寻常的感觉,并非有声,只是有感,我睁开眼睛,霎时腾身而起。

只见之前我放在桌上的剑寒光闪耀,前辈低着头坐在桌上,全身颤抖,左手紧紧捂住心口,脸上虚汗淋漓,表情痛苦非常。

我急忙下床奔到桌前,细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剑身缕缕向外扩散剑气,剑身冷光四溢,周遭寒意逼人,桌面已结了薄薄一层冰霜。再看前辈周身宝光灼灼,身形忽明忽暗,全身愈发晶莹剔透,看样子竟隐隐有魂飞魄散之兆。

我急忙运气化诀,手指凝功成光,把内力源源不断输送到剑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前辈身影才趋于稳定,我慢慢抽回手,只觉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坐在桌边气喘吁吁,刚才输送功力时尚不察觉,现在安静下来才发觉居然如此辛苦,以前为好友疗伤也不觉如此啊。

我抬头看着面前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剑中人的模样:他皮肤白皙,朗眉星目,眼光如电,器宇轩昂。现在夜黑风高,见到如此风姿飒爽的男子,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前辈没有实体的手覆在我手背上:“多谢。”他声音虚弱了很多,此番剑气泄露让他元气大伤。

“你辛苦了,”前辈继续道,“此乃上古凶剑,杀人食魄的利器,是不是感觉很累?你脸色很苍白。”

既已被道破,我也不再遮掩,缓缓点头:“是,刚才感觉剑不仅在被动吸收我输送的内力,还在主动吸食我的功力,让我不自觉地输送更多。”

他轻笑一声:“此剑的凶险可不止这一处,后面更多。我寄居剑中多年,以灵识压制剑气,但现在我已经是强弩之末,灵识即将耗尽,所幸剑气多年来与我斗争,最后竟成共生之状,我亡之后,它必然也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仔细打量着这柄外表朴素,通体漆黑的剑,却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此剑可是灵蛇剑?”

他并不意外,还赞许地点了点头:“反应得挺快,当年杀遍武林的凶器灵蛇剑消失多年,各大门派派人多方寻找都无果,没想到你能第一个想到它,它会很高兴的。”

我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灵蛇剑?!那前辈您……”

他笑得快意:“我不是萧景琰,我是林殊。”

我“噔噔噔”倒退几步:“前辈是林殊!”

江湖之人,谁不知道林殊呢?当年与萧景琰齐名的顶尖剑客,凭自创的《隐玦剑法》两次成为试剑会首魁,从而高居试剑峰名人堂之上。林殊多年来一直为平定武林奔波,他聪慧博学,且武学修为高深,先后平定少林内乱;助峨眉退四大门派围剿;灭被蛊毒感染的藏锋山庄;杀窃取尘市正统皇权的叛贼。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殊会继续在武林上行走,并且以后会有更大一番作为,甚至一统江湖的时候,他却杀了武林正道之首试剑山庄当年的庄主,此后无声无息,悄悄退隐,生死不明,武林几代人遍寻无果。不曾想,时隔百年,他竟以灵识之状,再现江湖。

灵蛇剑则是《万死为一》剑法创始人萧景琰的随身佩剑,后来萧景琰在折玉山和幽都,白水宫和蜀中唐门同归于尽,此剑就消失不见,不知为何会在林殊手里。传言当年林殊和萧景琰私交甚密,难道当年折玉山一战,林殊也在场?可那么多关于折玉山的传言,为何从没有提到林殊的存在?难不成是有人特意把这把剑交到林殊手里?

林殊看看我,嘿嘿笑起来:“还有人记得我,我很开心啊!”

“林殊前辈当年名震江湖,谁人不识呢?只是晚辈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能再见到前辈和灵蛇剑,”我顿了顿,“也没有想到这人是我。”

“一个普通人罢了,你不用感觉荣幸,也不用感觉惊讶,”林殊微微一笑,“你似乎有许多疑问,问吧,我尽量解答。”

“前辈当年为什么退隐?”

“我没有退隐,我只是在报完仇即将退隐的时候死了。”

“然后魂识留在了剑上?”

“是。”林殊点头。

“为谁报仇?”

“萧景琰。”林殊笑笑。

“前辈武功高绝,怎会重伤身死?”

“创于春秋宫随侯珠下,本不至于身死,只是心死。”

“伤重可治,可为何心死?”

林殊嘴角浮现出三分怀念,过了一会儿才道:“因萧景琰。”

“前辈对萧前辈还真是情深义重。”

“那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人,没了他,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林殊的表情柔和,根本不像谈论自己的朋友。

“难道……江湖传言果然没错。”我苦笑道。

江湖传闻说林殊唯一的逆鳞就是萧景琰,若想林殊大怒,伤萧景琰即可,甚至还有人说,林殊和萧景琰乃是断袖。再想想两个人剑法的名字……

林殊笑得讽刺坦然:“他们说的没错,我报仇,心死,退隐,皆是因为萧景琰,我爱他,他也爱我。”

我点起蜡烛,又输送了一些内力给林殊:“事关多年前的江湖迷局,还请前辈为我解释一二。”

烛火照得林殊前辈的身影明明暗暗,一缕清亮的声音就从这明明暗暗里传来:“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其实很多都是从景琰那里来的,他比我更懂得生活,更懂得江湖。”

“与您相识多日,从您处可以得知,萧前辈也是个妙人。”

林殊前辈俊朗的眉眼间隐隐有了几分得意,好像我在夸他一样:“当然。我与景琰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练剑,后来我们二人的父母说我们也许有些天分,就让我们拜师学艺,我们仍在一起。等到我们十七岁出师,我们前后已经拜了七位师父。”

“这倒是比晚辈的故友差不多,晚辈的故友当年拜了七十多位师父。”

林殊又笑了:“怎么这么多?难不成你的朋友天赋异禀学得快,还是说他的师父被仇人杀了?”

我点点头:“前辈神机妙算,晚辈自愧不如。那您和萧前辈出师以后呢?”

“我们就像所有十七岁的年轻人一样,行走江湖,如果我们当时真的懂江湖是什么的话。”

“那前辈现在觉得什么是江湖?”

“现在?” 林殊顿了顿,“等我讲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我现在觉得什么是江湖了,后来我和景琰与一群同我们一样的年轻剑客们打打闹闹,从金陵一直闹到琅琊,就是这里。”

“试剑山庄?”

“哦,那倒不是,是琅琊山山脚,那年正好是试剑大会,当时我们就站在大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诸多剑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景琰和我说,小殊,你看,他们才是真正的剑客,”林殊笑笑,“就像你这样的。”

我也笑了:“我怎样?”

“温文儒雅,器宇轩昂,谦虚有礼,内力雄厚。虽然总是喊我前辈,可我一点也不老。”

“多谢前辈夸奖,然后呢?”听林殊讲故事,我总能想起一个人,他脸上有道疤,手持刀剑,沉默不语。

“后来我们就说我们要成为真正的剑客,可剑客必须要有高强的武艺,所后我们一行人就又分头拜师学艺。当年心心念念能够重逢再叙的兄弟情谊,竟为我们以后兵戈相见埋下了伏笔。”林殊面无表情,轻描淡写。

“后来我们去了梅岭,拜霜刃试为师,五年没下过山,一直到我们二十二岁时他去世。其实我们之前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他都没应允我们,直到景琰和他说他打的剑不好。”

“萧前辈眼力过人,直白敢言。”我笑起来。

林殊也笑起来:“景琰确实藏不住话,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句话,霜刃试才让我们进门,因为他那天打的剑确实不好。学艺五年,最后师父临终前把他藏的绝世神兵拿出来送给我们,就是我的鸣凤剑和景琰的灵蛇剑。”

“前辈的鸣凤剑也是多年来被武林人士寻找的至宝,敢问前辈鸣凤剑现在何处?”

林殊看了我一眼:“在景琰的墓里。”

“可见当年折玉山一战,前辈确实在场,而且是您安葬了萧前辈。”我平静地道。

“算是在场吧。不过你不要急,一会儿就讲到那里了,”林殊温和地说,“后来我们出山了,到了真正的,所谓的江湖。”

“然后创造出了剑法?”

“嗯,不过是《万死为一》是在几年以后。出山第一年,我们再次到了试剑峰,参加试剑会。”

“这个晚辈知道,当年萧前辈二十二岁,凭《梅岭剑法》夺得试剑会魁首,万众瞩目,一剑成名。”

《梅岭剑法》也是一部高绝的剑法,虽然比起《万死为一》仍有不小的差距,但能一举夺下试剑会魁首,其精妙可见一斑。

不过连《梅岭剑法》都能如此,可想而知失传已久的《万死为一》又是如何的玄妙绝伦。传言《万死为一》只有十三式,但蕴含的内容博大精深,招式广集各家各派之长,又有萧景琰自己所悟,攻守兼备,步法繁复,剑招奇多,剑变极致,以巧借力,以奇制胜。虽不及《梅岭剑法》和《隐玦剑法》狠辣凌厉,但胜在灵动飘逸,轻如月光,快如流星。

我不禁赞叹道:“萧前辈如此天赋异禀,悟性超常,当真可为一代宗师。”

林殊却撇撇嘴:“宗师什么啊,你是没见过他,他哪里有一点宗师的样子?对了,你觉得宗师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道骨仙风,不怒自威。”

林殊点点头:“那就是了,景琰确实不怒自威,但没有道骨仙风,你见过哪家神仙一天到晚捧着榛子酥和茯苓鸡不放下的?”

我眼睛突然有点痛:“这个还真没见过。”

“你似乎听说过不少武林传说,那你知道那一年试剑大会之后,江湖上出了什么事吗?”

我仔细想了想:“前辈是说名门望族陇西柳氏险些被灭门的事?”

林殊点头:“试剑会之后,我和景琰四处巡游,刚到陇西郡的那天晚上,我和景琰正在熟睡,半夜听见哀声遍地,杀声四起,推开窗户一看,远处火光冲天,正是柳家那一片大宅熊熊燃烧。”

“前辈去救人了?据我所知,柳氏最后只余一脉。”

“那一脉就是我和景琰救下来的,杀人者人数众多,且武功高强,动作迅速。柳氏一众那天晚上全中了毒,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我和景琰只有两个人,拼尽全力才保住几个大人和孩子。后来我和景琰听了柳氏家主临死前的话,才知道是药王门的药王想抢夺柳氏刀法,可柳家坚决不从,后来惹得药王门恼羞成怒,就下毒灭了柳氏满门。”

“药王门竟然如此狠毒。”我皱紧眉头道。

“是啊,可你知道景琰怎么说?凡事有因才有果,药王门固然狠毒,但据他所知,药王知书达理,平时只好钻研医术,怎会对柳氏刀法感兴趣?难道这件事里,柳氏就没有一点错?”

“柳氏做了什么引得药王门如此疯狂报复?”

“后来我和景琰调查了一番才得知,药王是想抢夺柳氏刀法,可没抢到也就作罢。柳氏后来为了夺取中原霸主的地位,先是偷取药王门的毒药毒害了中原五大望族,致使中原五大望族围攻药王门,后来柳氏又派人杀光了药王门培养的药尸,差点让药王门全军覆没,药王忍无可忍,这才着人报复。”

我禁不住长叹一声:“武林是非纷扰,风波迭起,不知何时才能平静。”

“我以前也这么想。药王门一事之后,又逢北境羽朝入侵,我和景琰就四处奔波,力求使中原几大门派化干戈为玉帛,共同抗御外敌。击退羽朝侵略之后,我去天山探望柳氏遗孤,景琰去空城派看望当初和我们一起出师的伙伴,不料回程路上被歹人暗害身负重伤。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躲藏在琉璃山内修养的他,后来我们回到梅岭,这一待就是两年,《隐玦剑法》就是那两年的产物。”

我听了就笑:“只有剑法吗?”

林殊前辈也笑:“当然不止,在梅岭那两年,我们相濡以沫,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做饭砍柴,种地挑水,修屋围栏。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梅岭……”

“是梅岭,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梅花,有红梅白梅,还有景琰最喜欢的骨红照水梅。以前每到冬天,景琰都会披上他的大红斗篷,举着伞到山里赏梅,我就在他后面跟着,让他慢一点,等等我。他听到这个就会停下来,站在梅花树下,脸红扑扑的,笑我穿着白斗篷,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我却只想告诉他,他披着红斗篷,比漫山盛开的梅花还要漂亮。”

“既然如此幸福,那为何前辈又要重出?”

“因为武林风波又起,不,是从来没停过,”林殊叹息,“那年又是试剑会,同时明教大举入侵中原,烈火旗更是直指试剑山庄,企图一举杀败所有不服从他的武林人士。所以景琰和我奔赴试剑山庄,后面你就知道了,我用《隐玦剑法》击退明教五大高手,成了当年试剑会魁首。”

“从此林前辈和萧前辈齐名,”我拱手抱拳,“前辈年少有为,晚辈叹服。”

“惯会说好听的。”前辈还是那句话。

我没有马上接话,脑海里却在想象两位前辈击退羽朝入侵,当年在试剑峰力克对手的壮观景象。俊秀青年,才华天纵,手持宝剑,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击败敌手,守护山河,使家无忧,这样的青年站在战场上傲视群雄,不知是何等的超然风姿。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两位前辈都夺得了试剑会魁首,又如此锋芒毕露,想必也忍受了不少苦楚和冲击。”

“现在想想就不苦了,一切都是缘法,”林前辈说得平静,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浓墨忧愁,“其实当年也没觉得太苦,二十几岁的年纪,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最后发现改变的只有自己。”

“二十几岁,理应是不怕困难的年纪,难道前辈退缩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以前也觉得我无所畏惧,可后来才知道,只要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你就不可能无所畏惧。”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让前辈这么以为?”

“后来党项族入侵,他们的首领聪明绝顶,在入侵之前就开始离间正道人士的关系。有些门派想趁此机会吞并其他门派,坐上至尊宝座,可许多正派人士又想趁此机会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应付党项族入侵,于是就有了第一次岐山演武。我那个时候做事手段激进,甚至不计手段,经常和其他正道人士有分歧,尽管有景琰一众人从中调和,也没有结果,所以岐山演武不仅没有商议出应对党项族的计划,甚至还加剧了中原武林纷争,加速中原内耗,等于达到了党项族的目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想先顾全一己私利再对抗外敌?”我不满道。

“他们根本就没想对抗外敌,在他们眼里,天下谁做主都不要紧,只要有他们一席之地就可以。后来景琰安慰我说,正道人士们虽然总有纷争,但都是为正义聚集,不论怎样吵闹,总会有个结果的。”

“而反派人士为利益而来,一旦利益受损,自然分崩离析。”

“景琰当时的话和你差不多,不过他后面还有一句,他说总会有结果,但不见得是好的结果。”

“怎么? 什么是好的结果。”

“他说最完美的结局当然是武林从此平静,但平静是因为人们无力再战,也就是武林人士死伤殆尽,没有力量再拿起刀剑;又或者武林统一,有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来控制江湖,可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

我摇头:“晚辈完全不同意萧前辈的观点,第一种或第二种都不同意。”

“我当时也不同意,我说就算是过很久,就算是中间有很多牺牲,武林和平,天下大同也是可以实现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周围陷入无止境的杀戮。可景琰回答,只要有人,就会有杀戮和纠纷,因为每个人和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现在您同意了萧前辈的看法?”

“是,”林前辈的眉毛舒展开,但忧愁却没有化开,“我现在明白了景琰的话。”

“那晚辈真的很想知道您后面的日子里经历了什么。”

“往后的日子里啊,其实……没什么事,”林殊笑笑,“继续到处跑嘛,帮各门派调解纠纷,联合各大门派抵御外敌,我三十岁那一年,明教卷土重来,对抗明教时我受了重伤,回梅岭修养一年。”

“前辈能击退明教五大高手,怎么还会受重伤。”

“因为伤是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给我的,”林殊眼睛里多了分哀伤,“空城派里,当年和我们一起打打闹闹的朋友,从背后重重给了我一掌。”

我心里一惊,几乎站起身来,这种心寒的感觉我也曾经有过,甚至现在想来,心里都有个角落在隐隐作痛。

“后来我们又回到梅岭,在那里翻修了我们的房子,又在门前种了梅花树和丁香树,”林前辈眼角又有了几分光彩,“我们在一起总结了这几年的经历与感悟,最后我改进了《隐玦剑法》,景琰写出了《万死为一》。”

我笑笑:“两位前辈当真情深义重。”

“是啊,若不是景琰帮我挡下几分掌劲,恐怕我当场就会内脏破碎而亡。”

装没听懂……我无语扶额。

“我们三十二岁那年,试剑会我又夺得魁首,击败了试剑山庄庄主。”

“恭喜前辈。”

“没什么可恭喜的,这是偶然,也是必然,既是因,也是果。”

“之后就是藏锋山庄?”

林前辈点头:“是,藏锋山庄被蛊毒感染确实是我们意料之外,但那没有办法,如果不杀他们,藏锋山庄就会为祸世间,事实是,当时已经开始为祸了,可我们束手无策,除了杀,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得已而为之,没人会怪罪,也没有人说不够好。”

“景琰当时说,这不是最好的做法,是最合理的做法,我们只能遗憾,却不用自责。可景琰那么重情重义的性子,怎么不会自责?他甚至比我还自责许多。”

我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位身披大红斗篷,身背灵蛇剑的俊秀青年形象。他身材修长,舒眉朗目,表情柔和,神采奕奕。他手持红纸伞站在一棵盛开的梅花树下,微微一笑,眼睛流光溢彩。

“祭拜藏锋山庄,解决蛊毒之祸以后,是第二次岐山演武,正道人士的目的是希望合并各大门派,选出正道之主。可里面问题很多,”林殊叹息一声,“我在演武开始之前阻拦各家高手应白水宫邀请进入机关洞观摩剑法石刻,景琰在演武场上痛骂白水宫宫主和蜀中唐门想独霸武林,骗各家高手进入机关洞的卑劣行为,后来我又率领众人在岐山外阻拦了幽都入侵。”

“然后幽都,白水宫和唐门开始报复?”

“是,”林前辈点头,“他们联合在一起,报复我和景琰,在折玉山。”

“可那些有关于折玉山的传言里,为什么没有前辈您呢?”

“因为在我们临离开岐山之前,景琰在我的茶杯里下了迷药,然后把晕迷的我放进棺材,夜深人静时埋入一座破坟里。他恐怕早就知道他们会报复,所以景琰救了我,引开了他们。”

“等我醒来时已经晚了,我赶到折玉山时,争斗已经结束,除了他们的尸体什么也没有,我就在尸体堆里翻来找去,怎么都找不到景琰。”

林殊前辈身体剧烈抖动,身上的光也开始不稳定起来,我赶忙输入内力稳住前辈身形。

前辈声音琴弦般颤抖:“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景琰。”

灵蛇剑被血液浸得湿滑不堪,萧景琰佝偻着身体,以剑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他艰难地回身看着身后的血迹和远处的尸体,心里暗暗欣慰,幸好小殊没和他一起。

“景琰,景琰!”

萧景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没想到转身真的看到了林殊的身影,他使出力气微笑了一下,然后倒在地上。

林殊悲痛欲绝,赶忙上前把浑身是血的萧景琰紧紧抱在怀里:“景琰!”

“小殊,我不行了,你努力活下去,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要退缩。”

“不可以!景琰!不可以!”

“成大事者,须懂得割舍,我就是你的舍吧。小殊,好自为之。”

前辈哽咽:“后来我带着景琰又回到了梅岭,在为他擦身时,我发现他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线,从手腕直到心口。”

“那是试剑山庄的毒药。”

“所以前辈杀了试剑山庄的庄主?”

“是,利益有商议的余地,可仇恨怎能了?”前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法磨灭的哀伤,恨意已经消磨殆尽,有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哀与遗憾。

“什么正道反派,正道是希望武林一统,自家做主,反派是想独霸天下,消灭别家,其实不都一样吗?以防范外敌借口勾心斗角,以追求和平面孔的党同伐异,自私自利之心可以装扮成忠义,明争暗夺也可以说成正直,不择手段都能说成迫不得已,我们不都是一样吗?”

     “你看,几百年过去了,武林还是这样,该死的还是会死,该奔波的还在奔波,你是林殊,他也是林殊,我是景琰,他也是景琰,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会被遗忘,江湖,从来不会记住任何人。”

“也许景琰早就看出了这点,所以他一直希望我能退隐,可很多事情不做也不可以,牺牲都是必要的,所以他先于我死去,所以他一直在我身后,防止我心灰意冷,又不让我深陷其中。”

“之后你应该猜到了,我即将退隐养伤之时,败在了春秋宫至宝随侯珠下,我伤重濒死,一心只想回到梅岭,可万万没想到此时灵蛇剑剑气即将成魔,我只好把我的魂魄注入剑上,以灵识压制剑气。”

“现在我即将消散,终于可以解脱了。”

“景琰走了,我真的了无牵挂,无所畏惧了。可我不想再往前走了,因为真的太累了,江湖是可以消磨人心的。”

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前辈就不想回到萧前辈身边吗?”

“我离不开剑。”

“那又怎样?”我站起身拿起灵蛇剑,“我带您走。”

十天之后,我们终于到了梅岭,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你问我江湖是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只要有人,哪里都是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有利益就有纷争,也许有一天武林真的可以和平,但绝不是现在,”我站在萧景琰的墓前,听着林殊慢慢说道。

“谢谢。”

鸣凤剑剑气强大,多年来吸收日月精华,已经结成了一个稳固的结界,把萧景琰的墓牢牢保护起来。

萧景琰的墓建造时间已久,因为没有人造访,所以保存得完好,只有落花一层又一层地,围绕在墓周围。

我抬头望去,漫山梅花红遍,层林霞云尽染,雪花纷纷扬扬,的确是个人间仙境。如今萧景琰和林殊都回到这里了,他们回了自己的家,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禁不住假设,如果他们当初没有练武,没有拜师,没有踏入江湖,没有参加试剑会,他们是不是就能在他们的小天地里平平安安地相守一生?这样会不会更加幸福?

我长叹一声,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们做不完的事也许真的没有结果,可又不能不做。既然如此,那就交给我们这些后人来做吧。

我拜了一拜,把剑放在结界外,恭敬地倒退三步。

月光掩映,我静静地看着灵蛇剑里走出一位高挑的青年,他的身形已经黯淡得近乎不见,他慢慢踱步,慢慢走到萧景琰的墓碑前,把头轻轻抵在石碑上。

“景琰……”他低低说了一句,终于落下泪来。

一阵风刮过,所有都消失不见。

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句寂寞。

“景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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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想法不成熟,还有没写清楚的,欢迎大家提问,交流

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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